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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OL 3471
“他现在都会自己敬酒了!”包涵妈妈讲起这件事时,语气里满是惊喜。
这个24岁的青年,三岁时被诊断为中重度自闭症。如今,他已是在大米和小米工作超过两年的自闭症员工。
曾经见人就躲、沉默寡言的他,不仅能在聚餐时主动举杯说“干杯干杯,认识你很高兴”,能在几十人的学术大会上从容提问,更能熟练地处理打印、物料登记等工作。
他甚至背上了房贷,正每月存一笔定期,为自己的“房车梦”做规划。
在去年底的“述职会”上,包涵说,“这份工作让我找到了尊严。”
文 | Fib Lee
编辑 | Jarvis
图源 | 实地拍摄、受访者供图
“干杯干杯”
6月21日,包涵和妈妈一起参加遂宁环岛游。
“当时有人在游泳圈的群里说要去环湖游,问谁愿意一起去。我想着得让他锻炼锻炼,就给他报了名。” 包涵妈妈说。
包涵和家人在遂宁游玩
游完7.37公里,包涵和妈妈、队友们一同去聚餐。
令人出乎意料的是,包涵竟然主动拿着酒杯去跟别人敬酒,一边举杯一边说:“干杯干杯,认识你很高兴,祝你身体健康。”
不止是敬酒,包涵还会合理拒绝别人。
“当时别人让他喝酒,包涵说‘我要开车,我不喝酒,我就喝饮料’。”
现在的包涵,不止会敬酒,还可以在几十人的学术大会上提问。
四月份,包涵参加四川省康复治疗师协会儿童康复专业委员会第二次学术会。在提问环节,包涵接过话筒,主动提问:“爸爸妈妈不在家,我一个人睡觉的时候,为什么会失眠?”
包涵妈妈坐在一旁,望着儿子,满心欢喜——她实在不敢相信,自己的孩子竟然能主动开口发问了。“作为孤独症孩子的妈妈,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。”
她坦言,这也是包涵在中心工作后,身上发生的最大改变之一:从“社恐”变成了“社牛”。
妈妈回忆起儿子从前的社交状态,感慨道:“以前他见了人,一句话都不说,只会躲在我身后。”
黄宇是中心指派负责协助、督促包涵工作的综合事务专员。她记得,包涵刚到中心时 “不怎么和人沟通,说话也不太清楚,话很少”,只愿意跟自己和中心主任交流,带来的水果也只跟她们二位分享。
包涵和黄宇在中心
但随着对环境和同事的逐渐熟悉,包涵的社交能力有了很大的转变,分享范围也慢慢扩大了。
从最初固定的两个人,到一周后跟另一位和他毕业于同一个学校的督导分享,再到半年后开始主动和前台老师交流,现在,他能自然地和更多同事分享。
但真正让人意识到包涵社交能力发生转变的,是从他开始变得“八卦”那一刻起。
2024年,黄宇发现,包涵会开始主动询问同事的生活日常了。她回忆说:“那次我休假,没来上班。回中心后,他就跟着我问‘去哪玩了,干啥去了’。”
在中心,时不时会有团建活动,包涵每次都积极参与,甚至还会在朋友圈“预热”。
5月23日,包涵对这个日期脱口而出,因为这是团建日。
席间,包涵一边夹菜,一边时不时转头主动问同事:“你们吃不吃这个?你们吃不吃那个?”
坐下吃饭时,同事和他闲聊日常琐事,他也会反过来打听对方一些生活上的私人话题,“一来一回,像朋友聊天那样自然。”
聚餐结束后,包涵又发了条朋友圈,配着两张图片,写着 “吃撑了”。
黄宇感慨,这两年多,在包涵身上,她看到的最大的变化就是包涵的社交能力。
成为一名真正的综合服务专员
2023年,刚得知包涵要来这里工作时,黄宇坦言:“第一印象的话我就是怕,怕我跟他沟通不好,怕他不做事,怕说了他不听,也怕他听不懂。 ”
而现实也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黄宇的“怕”。
她回忆,包涵刚到中心时,只听他和中心主任的安排,两人交代的事他都会做,其他老师让他做事,他一概不回应。“不知道他是装听不见还是真的没听到,他就不回复。”
又比如在具体的工作内容上,开始包涵表现得也没有那么配合。“我当时和他说‘包涵你下班之前可以帮忙看看哪些地方没有关空调,没有人的话,你就可以把它关了’,但是他就是不去。”
与之对应的是“下班就可积极了,基本上快到点就出现在电梯里面。”
包涵在工位上工作
在和包涵磨合沟通了一周后,黄宇终于摸索出了一个小窍门——讲话要“非常直接”。
“我后来发现,如果你很温柔、拐弯抹角地跟他讲话,他是不会去做的。但如果你给他规定好,直接告诉他要怎么操作,什么时候去做,他就会做得很好。”
因此,黄宇就改变了沟通方式。“我就和他说,‘包涵,这是你的工作,你必须要去检查空调,上班时把电视、监控打开’。”
她还告诉包涵:“不光我们会找你帮忙,其他老师要是让你打印教具或卡片,力所能及的话,还是要看看消息、搭把手的。”
从那以后,无论事务大小,只要同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,包涵都会主动帮忙。现在,当同事来找他帮忙打印时,他不光会打印好,还会主动问清“需要送到哪里”,然后给人送过去。
包涵的办公桌对面,贴着一张工作表,上面列出了包涵需要在几点到几点做的工作。
这是黄宇给包涵做的“视觉提示卡片”。“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口头跟他说,他记不住。”在中心主任的建议下,黄宇便制作了这张卡片。
包涵的工作卡片
现在,包涵每天早上都不会忘记开电视,下班前也一定会关好空调再走。
而这些,不过是他工作中最基础的事务。
在黄宇“手把手”带了他一年半后,包涵的工作能力逐渐扎实起来,可以独立完成一些材料登记工作。
“比如说有同事领了抽纸的话,我会在旁边帮忙审核,看一眼包涵登记的数量是否正确。”
2024年年底,包涵开始独自负责出库、入库等物料登记,成为一名真正的综合服务专员。
存钱买房车
随着工作能力的增长,包涵妈妈说,儿子变得越来越自信了。
“他现在有工作、有工资,能请我们吃饭,还会给我交生活费,自己觉得特别自信,也特别开心。”
去年十月,包涵主动出钱带父母去游乐场玩。“他给我们买门票、请吃饭,前后花了大概两百块。”
其实这并非包涵第一次为他们花钱。2023年,包涵拿到第一笔工资,就偷偷给妈妈买了一条很流行的马面裙。
但包涵花钱从来都不是毫无节制,反而随着工作越久,越发懂得“节约”。
妈妈回忆,以前的包涵很爱喝饮料,家长觉得对身体不好,劝了很久也没什么效果。但现在,不需要父母操心,包涵不仅不常喝饮料了,出门还会自带水杯,喝完了就自己去接水,再也不会随便买瓶装水。
包涵外出游玩
“因为想把钱存起来,买房车。”妈妈说,她带包涵参加过几次房车展,“包涵喜欢得不得了,就也想买一个房车。”
在这个目标的驱动下,包涵的理财意识也开始“觉醒”。
一开始,包涵每月会给妈妈一千块,剩下的自己留作生活费。但去年开始,包涵就耍起了“小聪明”——他把自己的所有钱都存进银行卡死期里。
“没有零钱就跟妈妈要,”包涵“狡猾”地笑着说。
但最近,包涵的支付宝里多了两三百块。这是包涵花费三个月,不间断地努力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刷小视频的成果。
说起这事,包涵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,但妈妈却是哭笑不得。“他光手机流量就多花了几百个G。三个月算下来,挣的20块钱根本不够抵流量费。可他是算不清这笔账的。”
现在,包涵还背上了房贷。
就在2023年,参加工作半年后,父母用他的公积金贷款为他买房。办理过程中,银行需要核实一些材料,便给包涵致电。
当时正值上班时间,隔壁的同事听到包涵提到 “贷款”,立刻告诉了中心主任,中心主任担心他遭遇电信诈骗,马上给包涵妈妈打了电话询问情况。
这也让包涵妈妈觉得非常暖心。“工作环境特别好,互相关心,如果是其他的单位,谁管你这些闲事。”
“找到了尊严”
包涵总是每天第一个抵达公司的人。
早上六点十分,是包涵起床的时间。冲麦片、煮鸡蛋、蒸馒头、收拾好背包后,按照妈妈的要求——为了减肥,包涵每天跑步一公里到地铁口,再坐五站地铁去公司。
“他很喜欢到这里来上班,下刀子都要来。”
妈妈说:“他觉得在这个地方得到了尊重,自己能跟大家一样工作,也有工资。”这几年一直有不少演出邀请包涵去参加,“但他不想请假,有时还发脾气,不肯去参加活动。”
在包涵的强烈要求下,从2024年下半年起,演出活动便大幅度减少,包涵得以“专心”工作。
圣诞节当天,包涵还装扮起圣诞老人,为中心的小朋友们发放礼物。
“以前在圣诞节,我是盼望着圣诞老人给我礼物,现在我长大了,有了自己热爱的工作,而且还能把快乐和礼物传递给小朋友。”
在包涵办公桌上,有一个很显眼的香奈儿粉饼盒,这是他用来照镜子、挤痘痘、观察自己的牙齿用的。
包涵的香奈儿粉饼盒
包涵妈妈说,来了大米和小米后,要见很多家长和小孩,包涵变得更 “臭美” 了。镜子也已经用坏好几个,现在这个,是半年前才给包涵的。
如今,他每周剃一次胡须,每天洗澡,还会主动换上一身简单合身的新衣服:T 恤、长裤配运动鞋。“以前都是得叫他换,他才会换,不然能两三天穿同一套。”到了中心,包涵会换上统一的深蓝色工作服,开始上班。
而长期负责出库、入库的登记工作,也让包涵的自理能力有了大幅提升——他会把自己的衣服分门别类整理好,将夏天和冬天的衣物分开收纳。
就连床头柜的抽屉该怎么规划、放什么东西,内裤和袜子要怎么摆放,他都自己做了明确规定。“哪个柜子放什么,都安排得清清楚楚。”
下午六点,包涵关掉最后一台空调,换回日常便服,背上书包,下班。第二天早上,他又会沿着每天不变的地铁线路,准时来到中心上班。
“用包涵自己的话讲,这份工作让他找到了尊严。”包涵妈妈说。
2023 年,包涵成为大米和小米首批聘用的10位自闭症员工之一,如今,他已在岗位上坚守两年有余,完成了从职场新人到成熟员工的蜕变。
近期,大米和小米再迎5位自闭症伙伴加入,年龄从20到27岁不等,分别入职大米和小米深圳总部、上海香樟园中心、广东番禺中心、合肥蜀山中心和西安莲湖中心。
其中,深圳总部迎来了一名澳洲麦考瑞大学毕业的研究生。他叫张道宇,今年27岁,在数智部担任AI算法工程师。
张道宇(左)与中心同事
未来,这些职场新星会绽放怎样的光芒?让我们共同期待他们的成长与突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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